【核心提示】我國文學思想史的構建與羅宗強教授不可分割地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一提到這個學科，人們首先想到的就是這位在津門馬蹄湖畔勤奮耕耘的先生。他曾說：“研究古代文學思想史，要與古人心靈溝通，不帶著同情心看古人，不理解古人的作品是在什么環(huán)境、什么心境下產(chǎn)生的，就無法理解它們。”

來到南開大學西南村時，天津正下著冬雨。天色陰晦，木葉蕭疏。小區(qū)樓前，梧桐葉泛著紅銅色，風過處陣陣飄落。記者如約來到南開大學文學院教授羅宗強先生家中進行采訪，一番興致盎然的對談令記者在瑟瑟寒意中感到絲絲溫暖。      

　　研究文學思想史要與古人心靈溝通

一提到中國文學思想史這門學科，人們首先想到的就是在津門馬蹄湖畔勤奮耕耘的羅宗強先生。

今年10月底，羅宗強先生出席了第二屆思勉原創(chuàng)獎頒獎儀式，他的獲獎作品是《隋唐五代文學思想史》。談到獲獎理由，羅先生推測，可能是考慮到這部著作對開創(chuàng)文學思想史學科的意義，給予鼓勵。但是，他并未沾沾自喜，相反，對《中國文學思想通史》能否完成，心存憂慮。他先后完成了《魏晉南北朝文學思想史》、《隋唐五代文學思想史》以及今年剛剛出版的《明代文學思想史》，再加上張毅的《宋代文學思想史》，我國古代文學思想史的“半壁江山”已經(jīng)完成。然而，由于清代文獻數(shù)量極其巨大，《清代文學思想史》并非短期內(nèi)能夠完成，現(xiàn)在尚無人承擔此項工作。而且，在文學思想通史完成之后，仍有諸多問題有待梳理、研究。

自20世紀70年代末，羅先生便萌生了構建文學思想史的想法。在研究中，他不斷耕耘、開拓、完善，打破文史哲的學科界限，考察政治格局、社會思潮、士人心態(tài)與文學思潮演變的關系，并致力于群體與個案、感性與理性等點、線、面結合的綜合研究。他說，《隋唐五代文學思想史》寫了五年，《魏晉南北朝文學思想史》寫了八年，《明代文學思想史》寫了十二年，因為需要花費大量時間閱讀原始文獻，如寫作《明代文學思想史》時，看十個別集，有九個是白看的，但是不看不放心。羅宗強強調(diào)，研究不要靠二手材料，而應回歸原始文獻，“竭澤而漁”。

他曾說，從事文學思想史研究要具備三個條件：一要有文獻基礎，二要有理論基礎，三要有審美感受。“研究古代文學思想史，要與古人心靈溝通，不帶著同情心看古人，不理解古人的作品是在什么環(huán)境、什么心境下產(chǎn)生的，就無法理解它們。”

心向往之“任自然”

如今，羅宗強先生仍按照家鄉(xiāng)潮汕的生活方式，每天都喝兩小壺功夫茶，在茶香氤氳中，涵詠古典詩文。然而，他早年的生活并不如此優(yōu)游、平靜。他幼年喪父，母親一邊經(jīng)營小店一邊操勞家務，撫養(yǎng)兄弟姐妹四人長大。在他的印象中，母親常說的一句話是：“你們兄弟姐妹要記住，將來無論遇到什么困難，都要咬咬牙挺過去。”對他來說，母親的言傳身教是最好的教材，深深影響了他的性格。

歷經(jīng)輟學、調(diào)動、下放、重病，卻未改變羅宗強對文學的熱愛。1956年秋，羅宗強考入南開大學中文系，1975年又調(diào)回南開大學任教。對任教于南開大學中文系的李何林、王達津、許政揚等大學問家，他充滿了敬仰和感激。李何林先生對《魯迅全集》精熟到對每一段文字都能記起出自哪部書的哪一頁；王達津先生對古代詩歌能夠“讀出味道”，一首詩拿過來誦讀便能大體判斷是哪個時代、哪一段落、哪幾個人的作品。這些師長的學術修養(yǎng)及風范，是羅宗強記憶深處的珍寶。

研究生畢業(yè)后，他被分配到江西一所偏遠的學校——江西贛南師專，當時南開大學中文系主任李何林鼓勵他：“不要緊，你要是愿意做學問，到哪里都可以做；你要是不愿意做學問，條件再好你也不會做。”這句話令他深受影響，時時激勵他在學問上銳意進取，不畏艱難。

羅宗強夫妻相濡以沫，一同走過了數(shù)十年風雨之路。他們向記者表示，對于挫折、苦難，不要抱怨，而要以樂觀的心態(tài)面對。在羅宗強看來，經(jīng)歷艱難困苦是一筆特殊的財富，亦是觸摸、把握時代風潮中的士人心態(tài)的獨特通道，通過它走近、貼近他們的心靈。他的《玄學與魏晉士人心態(tài)》，就被認為是一部進入魏晉時代士人內(nèi)心的作品。

羅先生治學、為人的座右銘是：“自強不息，易；任自然，難。雖向往之，而力不能至。”他告訴記者，從重獲做學問的機會到七十多歲，每天讀書、研究不輟，曾經(jīng)每天只睡四個小時。只要有興趣，自強不息容易做到。而“任自然”則困難得多，“任自然”是不為物喜，不為己悲，順境逆境，始終心境平和。他說：“我是感情型性格，愛激動；要做到遇事平靜，坐得下來，非常難。但是，在各種條件下，都不放棄自己的學習和所熱愛的學術，則是可以做到的。”說著，他開懷一笑。